记不得是第几篇作文,但记得作文题是《我的理想》。记不得作
文里到底写了些什么,但记得自己的理想是长大做一名老师。这不,
打下乡的第二年起就做起了乡村的小学教师;第二年,调进了中学;
等回城毕了业,又上了大学讲台;再后来漂洋过海,现在是小老外的
“孩子王”。
三个地域,三段不同的教学生涯。
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南头孤零零地立着一栋小平房。平房是泥
和草的四小间干打垒。冬天,屋外滴水成冰、白雪皑皑;屋内,欢跳
的火苗舔着炉盖,烧暖了火墙。因为烧的是石油,黑色的烟灰也熏黑
了我们的眼圈、鼻洞。大大小小的黑眼圈黑鼻洞们和着“滋拉拉”的
油爆声书声朗朗。开头的几年,没有教科书,我们走的是即兴编、即
兴教的路子。当天气暖和的日子,猫了一冬的孩子们就像待出巢的鸟
儿,下课铃一响,便雀跃着飞出了小平房。我呢,也跟出了屋。村头
屋外,极目远眺,是一片广袤的草原。这片草原,伴随着我度过了整
整八个难忘的春秋。
回了城,念完大学,又上了讲台。站在敞亮的大教室里,面对台
下几十双大学生的眼睛,心,似乎从未慌过。八年的草原生涯拓宽了
我的视野,七年的乡村教学给了我自信。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随着国门开放的留学浪潮,我来到了西方。
当我重新面对职业选择的时候,还是教育。但这回选的是儿童教育,
毕业后随即进入一所有八十多年校龄的私立学校。
从踏入西方国土的第一天起,就感受到人的文化背景所带来的
行为差异,这种差异,可以体现在…件件极不起眼的小事上。比
如,去邮局、银行办事,当地人排队时人与人前后保持一定间隔,队
伍与柜台之间也有一段距离;在马路上,或者任何场所,如果你想从
别人身边过,而空间并不宽敞,你得先说“EXCUSE ME'’(对不起),
等别人让出身子后,你才过。我的一个AB C(American B0rn
Chinese出生在美国的中国人)朋友曾对我说,她的孩子问道:“为
什么CHINA 70WN(中国街)的中国人不院‘EXCUSE ME’就
从别人身边挤过去?很不礼貌。”“我看了也不舒服,特别是看到西方
人目光中的不满。为什么中国人就那么不在乎礼貌。”我告诉她,中
国人觉得调节、下自己的身子就可以过得去的问題,就没有必要去打
搅別人。说一句“EXCUSE ME'’别人就得侧过身子、挪开位置为
你让路,不是更不礼貌吗?这是不同文化背景所熏陶出来的不同处世
方式。当然,这里面还有个尊重别人,入乡随俗的问题。
还有,当我看到老大不小的孩子还含着奶嘴、大拇指,抱着毯子
东跑西颠时,老外解释为A7了ACHMEN了(依恋),教科书也说这
是一种正常的极为普遍的现象。诧异之余便问我的一个上海朋友。朋
友告诉我,她那幼年时的儿于,也有这样的嗜好…上海人叫“奶癆”。
中国人认为这不正常,不喜欢小孩有这种习惯。她记得儿子在睡觉
时,喜欢抱着一条毯子啃边脚。她不让,儿子就偷偷啃。为此,做妈
的经常在门锁眼里窥探,一旦发现,就推门而入,一声“你在干啥”,
儿子赶紧松口。
我的美国朋友JULIE的儿子除了吮拇指,走东走西还喜欢拖着
他那只带蓝条的枕头套,抱在怀里。一次出远门,忘了带,只好又返
家取回。有时,儿子的枕头套搁忘了地方,全家人便一起出动,进行
全方位的搜索。为此,JULIE夫妇特为儿子准备了两只一模一样的枕
套,以防不测。如今,儿子已七岁多丁,有时累了,还会在一旁安静
地吮拇指。就像其他的美国家长,JULIE夫妇从不阻止儿子吮。不同
的是,吮自己的拇指,而不是人工的塑料奶头。他们说手指的口感更
自然。
再有,美国朋友BARBARA在第二个孩子出生后,便把大孩子
的睡房换到了父母的睡房。小婴儿进了大孩子原来的房。两个小小
孩,一人占‘间房,父母呢,睡在客厅,沙发床每天翻上翻下。在这
家工作的中国保姆实在想不通。这对小兄妹的物品各归其屋,要想互
相借用,得先征得对方的同意。
一个朋友的儿子来美不久,也学会了这西方人的规矩,当母亲推
门进入儿子的房间时,儿子不悦道:“妈妈,为什么不先敲敲门?”母
亲瞪大了眼:“什么?我老娘进你的屋还得先敲门?! 由儿子批准?”
儿子不瘟不火:“妈妈,不是这么说法,这间房是我在住,敲敲门,也
是对我的尊重嘛。”“美国人的这套倒学得快。”做母亲的喃喃地走了。
事后,她对我说,感情上难以接受,但儿子说得有他的道理。
那年,高年级的老师在介绍中国时,让我谈谈文革时的中学生。
讲到中国传统的师道尊严,我顺便问了一句:“在美国,学生是否尊
敬老师?”当着在座的学生,班主任说:“学生不会因为你是老师而
尊重你,首先你必须有使得学生尊重的地方。”做了一辈子老师的我,
听了这话,还真有些不自在。
一位亲戚的小女孩在美国读了两年小学,又回到上海的一所重
点小学。小女孩怀念美国的老师,说中国的老师挖苦人。她举一例,
一次在作文中有两句描写,完全是自己的想象,结果被老师用大红笔
评点道:“想得倒美!”
学校刚开学,一个中西混血的女孩哭个不停。中方妈妈一声“再
哭,鬼就来了!”孩子的哭声戛然而止。洋老师不知中国家长使的是
何方宝剑,向我讨教。我也不敢小气,如实相告。洋老师瞪大双眼,
满头的雾水:“为什么?”听到的答案是‘‘吓吓罢了’’后,小声叹道
“TERRIBLE! (可怕!)”
学校的走廊,教室的墙面,到处可见孩子们的作业及手工作品.
张贴和展出不分等次,参与者人人上榜。“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为
什么非得评个高低?”可中国家长相信“美国本是个竞争的战场”,教
导孩子争第一永无止境。
课堂上,话匣子不断,气氛热烈的多是小老外,轮不到发言还会
愤愤不平地嘀咕一句“That's not fair!(这不公平!)”这“公平不
公平”似乎从小成为孩子们心中的一把尺子。
记得那天,导师在我实习的教室观察我。一个叫凯西的孩子想画
条鱼,怎么画也不满意,就拿到我的面前,让我帮个忙。我拿起画笔,
才加了一道线,导师便走了过来,说:“这是凯西的画纸,为什么你
在上面画?”当时,我愣了愣,感到有些尴尬。过后,这才明白过来
为什么其他老师在为孩子的作品署名时,都爱写在背面。
异国的文化,对我这半道出洋的老师提出了挑战:在中国的一箩
筐经验,在这儿是不行的了。即使做一名幼儿教师,在这儿也得有教
育硕士的学位(指私立学校,有的学校还需有教师执照;公立学校也
须有学士学位外加执照)。在研究生院附属学校实习时,着实为那些
普普通通教师的知识面所折服。在这儿,一个班的班主任,得是一个
通才。除了外语,艺术,音乐,体育和算术指导教师,其他的课程:
算术,语文,自然,地理,人文社会等等,外加常规管理,班主任…
手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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